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外观
成立于2012年的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是中国大陆第一家公立当代艺术博物馆,也是至今唯一一家。以“为公众提供一个开放的当代文化艺术展示与互动平台”为宗旨,PSA至开馆以来已举办了80余场展览,放眼全世界的私人及公立博物馆,这一数字都非常可观。然而,但作为一间博物馆,PSA的七年馆藏之路则可谓道阻且艰。
2019年9月20日,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ower Station of Art,简称PSA)首个馆藏作品展——“客人的到来”(The Return of Guests: Selections from the PSA Collection)揭开序幕,展出PSA 140余件馆藏作品中的60余件,包括影像、摄影、绘画、雕塑、装置、文献等多种形式,并将在6个月的展期中进行展品更替,首次让馆藏作品向观众“集体亮相”。
参展艺术家既包括余友涵、李山、蔡国强等中国当代艺术发展进程中的重要艺术家,亦有aaajiao(徐文恺)、林科、胡为一、胡晓媛等极具潜力和能量的青年艺术家,同时兼顾历届上海双年展部分展品以及在PSA标志性电厂建筑空间中委任创作的作品,共同串联起PSA展览的历史。
陈界仁,《变文书Ⅰ》,2002年-2004年
胡为一,《低级景观1》,2013年
对于展览名“客人的到来”,PSA展览部(典藏)主管项苙苹如此解释:“艺术家和作品首先是作为客人,被我们邀请到美术馆,而一旦到了展厅,他们才是主角。其次,作为美术馆客人的观众也是纳税人,他们其实是美术馆的主人。藉由此次展览,我们重新讨论美术馆与艺术家、美术馆与观众的关系,同时也作为对于新事物到来的隐喻。”
从库房到展厅
收藏作为行进中的工作
以英国导演彼得·格林纳威(Peter Greenaway)于1993年威尼斯双年展(Venice Biennale)期间在佛图尼宫(Palazzo Fortuny)收藏室中策划的一场展览为灵感,展览“客人的到来”以位于PSA二楼平台的一间“开放库房”作为始发点,模拟作品在库房中储存与展示的状态,由此强调“收藏”这一行进中的工作,并尝试打破艺术家(作为创造者)、美术馆(作为照料者)、作品(作为从属者)三者之间稳定传统的关系。正在进行库房扩建与改造的PSA,也借此传递“馆藏不能待在库房中”的信息。
“客人的到来”展览现场
在这间“开放库房”中,作品与用于其存放和运输的木箱并列展出。作品的基本信息、收藏编号以及在PSA展出时的现场图则以一张A4纸张贴在木箱表面,使观众看到作品运输的痕迹与PSA收藏工作的痕迹,由此得以从藏品保存、复原、运输、研究等多角度走进作品。“库房”入口处,aaajiao(徐文恺)2017年的单频彩色有声影像《我憎恨人但我爱你》将木箱作为展墙。向前行进,王劲松1996年的200张系列摄影《标准家庭》立于三层欧标木托盘之上,该作品收藏自“时代肖像——当代艺术30年”展览中;由100张小尺幅绘画组成的李山2012年纸上作品《转移的错误》,部分在“开放库房”的展架上展示,部分仍以储存状态静放在半开放的木箱中,这件作品则来自2017年的“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李山”展览中。
“客人的到来”展览现场
回到展厅一楼,已故艺术家大同大张的装置《恐惧数学》立于空旷的大厅中央。该件作品来自2015年PSA的压轴大展“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大同大张”,这一展览亦是PSA“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的开篇。与该件装置相对,石至莹2012年的大型布面油画《公海2012》在一楼展墙上呈现。此外,还能看到黄永砯为2016年在PSA的个展“蛇杖III:左开道岔”所制作的空间模型,以及来自该场展览的装置《三部九迹》与文献。
大同大张,《恐惧数学》
石至莹,《公海2012》,2012年
另有多件作品来自历届的“上海双年展”。来自赫尔辛基的艺术家维云娜·菲德(Verina Gfader)为2016年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何不再问?正辩,反辩,故事”特别创作的《Play the Host客人》与展览名相呼应,该项目挪用中国明代古典小说《西游记》中光怪陆离、万物有灵的世界架构,并在作品中加入了对跨文化交流与转译问题的讨论。在双年展期间使用的4套演出戏服,4位表演者剧本以及7张创作手稿皆在“客人的到来”中展出。
维云娜·菲德,《Play the Host 客人》,2016年
展览开幕之时展出的艺术家包括:雷姆·阿卡尔迪(Rheim Alkadhi)、aaajiao(徐文恺)、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蔡国强、陈界仁、陈劭雄、仇大雄(Franklin Chow)、勒力斯·塞池尼(Loris Cecchini)、致颖(Musquiqui Chiying)、大同大张、丁乙、维云娜·菲德(Verina Gfader)、黄永砅、郝敬班、胡晓媛、胡介鸣、胡为一、李山、林科、马海蛟、娜布其、罗曼·辛格那(Roman Signer)、Superflex、沈远、石至莹、无关委员会、佩·怀特(Pae White)、渡边博史(Hiroshi Watanabe)、帕斯卡尔·马尔蒂那·塔尤(Pascale Tayou)、王功新、王劲松、余友涵、杨福东、杨振中、张小船等。随着展期的推进,将持续更新艺术家及作品名单。
非典型收藏策略
收藏史即展览史
PSA馆长龚彦表示,成立7年来,博物馆至今没有专项用于收藏的经费,“我们没有得到公立机构应该得到的收藏方面的支持,虽然我们叫博物馆,但是我们的收藏跟这个称呼是不匹配的,我们更像是一个展览馆。PSA的馆藏资金只能依靠微薄的门票收入或非经常性盈利,以及社会募资。但面对这些客观困难,我们已经习惯迎难而上。”由于收藏经费的短缺,PSA的大部分馆藏都来自举办的展览,上海双年展与自2015年开始举办的“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则是PSA丰富馆藏的两大重要渠道。
娜布其,《陌生的风景》,2016年
勒力斯·塞池尼,《波浪变体》,2012年
在2012年的上海双年展中,PSA通过出资作品制作费以及捐赠的方式获得了首批38件/组馆藏,其中包括来自博伊斯基金会捐赠的博伊斯1967年作品《黑板绘画》(Blackboard Drawing),罗曼·辛格那(Roman Signer)2012年的《烟囱计划》,以及塔尤2011年的陶瓷装置《帕斯卡尔之柱》。
从2015年大同大张的展览开始,到余友涵(2016)、李山(2017)、仇大雄(2018)、陈福善(2019),PSA从“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中共收藏78件/组作品。
帕斯卡尔·马尔蒂那·塔尤,《帕斯卡尔之柱》,2011年
“这一收藏系列展也是我们的一个收藏策略。通过对艺术家生涯进行非常完整的梳理,帮他们进行学术研究的方式,我们与艺术家建立起非常良好的关系。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收藏,并不是一种条件交换,而是一种共建。此次的馆藏展也是对这7年来参与我们共建过程的艺术家的一种回馈。”龚彦表示。
仇大雄,《日记》,1996年至今
此外,还有部分馆藏来自第三方的资助与捐赠,比如郑波的作品《为伊唱》。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多为国外博物馆、基金会、国内部分私人美术馆、企业及个人收藏的现状,使国内诸多公立美术馆在这一收藏领域几近失语。在经费的限制下,项苙苹表示,争取来自企业与个人藏家的捐赠将成为PSA未来重点发展的方向。
她提到英国泰特美术馆(the Tate)背后的庞大资助人网络——这些资助人组成了泰特的诸多藏品购藏委员会,包括青年资助人理事会、泰特资助人理事会、国际理事会及其7个国际委员会。对赞助人资源与洞见的充分利用,使泰特得以在2016年正式开放新馆时,展出作品中的新购藏作品占比达到75%。国外美术馆的收藏渠道也大都依赖企业与私人藏家的募资和捐赠。2017年,美国波士顿美术馆(Museum of Fine Arts)便收到由Rose-Marie和Ejik van Otterloo夫妇以及Suan 和Matthew Weatherbi夫妇捐赠的共113件荷兰黄金时代作品,包括伦勃朗的《Aeltje Uylenburgh肖像》和鲁本斯的《圣母加冕》。
鲁本斯,《圣母加冕》,约1623年,图片来源:波士顿美术馆
在美国,个人向公共慈善机构捐赠藏品,可以根据藏品的市场价值相应地抵消其续缴税额(捐赠税额不能超过应缴纳税额的50%)。然而,在中国,捐赠自己的艺术珍藏尚不能对私人藏家构成吸引力。“中国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艺术品捐赠方面的税收优惠政策,因此西方的模式并不能在中国拷贝。现在私人美术馆的收藏可能会慢慢成为中国最重要的积累中国当代文化艺术的渠道,但是私人美术馆如何让自己长期、稳定地运作,也十分具有挑战性。”龚彦表示。
化被动为主动
一切从研究出发
时值PSA成立七周年,此次展览也是PSA对于“关系”的一次重新讨论,包括美术馆与艺术家的关系,与观众的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们也希望把以前被动的收藏工作转向主动,研究是让我们变被动为主动的一个关键点。”
陈劭雄,《景物》,2016年
“我们当然希望它(馆藏)能够不断地扩张,但我们也非常清晰地知道目前的现实。哪怕在十年后,这种扩张都是不可能的。我们对标的是自己的研究力量,比如说我们的研究员提出一个议题,那么我们可以根据这个议题展开出版、研究和收藏,甚至展览,所以研究是我们的源点。”龚彦对《艺术新闻》表示,PSA所有收藏、重要展览的决策,都由每三年轮换一次的学术委员会来决定(今年已是第二届)。“我们对具体的藏品会有针对性的讨论,包括以后如何维护,如何展现。因为一个空间它自己是没有记忆的,一个博物馆的记忆是靠作品、靠观众、靠艺术家共同建设起来的,他们是这栋楼大脑里的海马体,我们做的工作就是将这个海马体植入博物馆,让它成为一个可叙事的空间。”
致颖,《寝室》,2014年
对于收藏的标准,她表示:“首先是要对中国当代艺术发展有重要贡献的艺术家。其次,我们想强调上海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重要性,上海的这段历史一直被中国美术史所忽略,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推崇地方主义。但是我们会有这方面的侧重。另外,我们关注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上独树一帜的、远离艺术市场的艺术家,打破国际当代艺术范式的年轻艺术家,女性艺术家。最后,我们没有任何年龄上的考虑。还是要看作品的力量,和它的独特性。因为我们不需要宏大的东西,也不需要敬畏市场。”
胡晓媛,《那时光II》,2005年-2007年
龚彦透露,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目前有建立馆藏展厅的计划,或将以一年两次的频率策划馆藏展。(采访、撰文/何佩莲)
客人的到来: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馆藏展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展至2020年3月8日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由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