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旧金山。没有人会质疑中国近几年在国际艺术舞台上日趋重要的角色与地位。不论是2014年伦敦大英博物馆（British Museum）的“明朝：宫廷与接触，1400-1450”（Ming：Courts and Contacts），还是前两年弗瑞尔美术馆（The Freer Gallery of Art）的宋元书画展，抑或是去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横贯元明清三代的馆藏中国书画精品展以及洛杉矶盖蒂中心（Getty Center）推出的敦煌佛教石窟大展，都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从“明清热”到“宋元热”再到“盛唐热”，展览的潮流兜兜转转，似乎在今年来到了秦汉时期。

▲ “王陵瑰宝”展品：青铜编钟，盱眙县大云山1号墓出土，西汉早期，南京博物院藏

2月17日，展览“王陵瑰宝：新出土中国汉代墓葬珍宝”（Tomb Treasures：New Discoveries from China’s Han Dynasty）在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Asian Art Museum of San Francisco）开幕；而4月3日将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上线的年度大展“帝国时代：秦汉中国艺术”（Age of Empires：Chinese Art of the Qin and Han Dynasties [221 B.C.-A.D.220]）业已吸引到各方关注。美国东西海岸两大博物馆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中国历史上的同一时期，或许是巧合，但也难以说彼此之间没有内在的联系。

 ▲ “帝国时代”展品：秦跪射兵马俑，西安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藏

从内容上看，展览“帝国时代：秦汉中国艺术”囊括了秦与汉两个时期的艺术作品。秦朝兵马俑当仁不让将作为亮点之一出现在展览的开篇，这当然也是对普通观众最具吸引力的文物。除此之外，展览的大部分作品出自两汉，从汉代贵族的异域收藏到少数族裔的手工艺品及王室陪葬品如铜镜、铜像等，不一而足。

▲ “王陵瑰宝”展品：编磬器座（细部），盱眙县大云山1号墓出土，西汉早期，南京博物院藏

如果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展览从宏观上为观众勾勒了一幅秦汉时期的世风民情，那么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的展览则从更细腻的角度聚焦西汉楚王刘郢及西汉时期第一代江都王刘非的故事。“王陵瑰宝”联合策展人之一、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长许杰向《艺术新闻》介绍：“当别的展览从宽泛的角度介绍汉文化时，我们的目标是通过对一个特定地区特定王室的研究展示，向观众阐释最新的考古发现能够如何重塑人们对汉文化的定义，彰显汉文化对于中华文化的构成起到的核心作用。”

的确，展览“王陵瑰宝”源起自江苏地区两处重要的考古成果：2011年的大云山江都王陵及1995年的徐州楚王墓。为此，博物馆呈现了160余件汉代珍贵文物，所有文物均是第一次在美国展出，而其中大多数甚至从未离开过中国当地的博物馆。无独有偶，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秦汉展的众多展品中，也有160件借自中国32家艺术机构的文物，它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也是第一次漂洋过海来到西半球。

▲ “王陵瑰宝”展品：陶舞俑，徐州驮蓝山楚王墓出土，西汉早期，徐州博物馆藏

事实上，“帝国时代：秦汉中国艺术”是今年整个北美范围内规模最大的中国艺术特展。考虑到大部分文物借自中国，个中成本可想而知。对于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更是如此。据“王陵瑰宝”联合策展人张帆和许杰透露，展品镶玉漆棺体积巨大、重量超过1吨，展方特别定制了两个箱子用以搬运和展示它。单单是接收后的重新组装就花了很多天，更不用说需要至少8人才能抬起这个玉棺。

▲ “王陵瑰宝”展品：镶玉漆棺，徐州狮子山楚王墓出土，西汉，徐州博物馆藏

然而，丰沛的资金并非展览成形的关键；来自中国各方、尤其是官方的支持才是推动展览的决定性因素。许杰提到，这两个展览，是由前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John Kerry）与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共同签署的2016年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第七轮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成果清单中仅有的两个在美国举办的历史艺术展：旧金山方面与南京博物院合作，而纽约方面则是同中国国家文物局强强联手。因此，可以这么说，这两项展览既是文化成果更是政治决策，是国与国之间相互允诺的一种文化输出与宣传的形式。与此同时，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部主任何慕文（Maxwell K. Hearn）所说，如此级别的文化交流恰恰证明了“中国成为了国际政治与经济领域日益卓越的玩家，伴随而来的是公众对于这个国家历史与文化传统深入了解的渴望”。

▲ “王陵瑰宝”展品：金缕玉衣，盱眙县大云山西汉江都王刘非墓出土，西汉，南京博物院藏

而秦汉时期，恰恰又在中华文明史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这或许也是两个展览共同以该时期为轴的原因之一。张帆在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说：“我们从之前举办的考古学展览中得到的信息是，公众对于这个激烈的历史节点相当感兴趣。这是中国发展出平衡朝廷与地方关系的中央集权制的关键时期。而展览则是在展示所谓的‘汉’文化是如何通过封地从精英传至民间的。”先秦两汉时期的中国文化受到多方滋养，而两个展览也极力体现这一特点。“王陵瑰宝”展出的墓葬文物有些来自中西亚地区，譬如古丝绸之路的路线之一欧亚大草原；而“帝国时代”则将展出不少波斯或希腊风格以及产自南亚、东南亚的异域文物。这一切都充分证明，在这个与古希腊罗马时期相对应的中国历史上的“古典”（classical）时期，文化与文化之间沟通之频繁远超我们的想象。

▲ “王陵瑰宝”展品：彩绘背箭箙陶俑，徐州北洞山楚王墓出土，西汉早期，徐州博物馆藏

毕竟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世界总是紧密联结的。不论是旧金山的“王陵瑰宝”，还是纽约的“帝国时代”，放在全球化空前发展但民粹与地方保护主义又频频抬头的今天，两项展览或许多少能让我们重新审视今世以及今世中的自己。（采访、撰文／谢斯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