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届圣保罗双年展（Bienal de São Paulo）已于当地时间9月6日开幕，将持续至12月10日。本届圣保罗双年展的主题为“不可能的编舞”(Choreographies of the Impossible),在伊比拉布埃拉公园（Ibirapuera Park）的马塔拉佐馆（Ciccillo Matarazzo Pavilion）内，呈现来自121位艺术家的约1100件艺术作品。“不可能”是此届双年展策展团队的核心概念，它提供了一个框架，来“围绕对政治制度的重新构想，引发批判性对话”。
第35届圣保罗双年展主场馆马塔拉佐馆外
本届双年展拥有一个跨学科、去中心化的策展团队，成员包括：策展人戴安娜·利马（Diane Lima）、艺术家格拉达·基隆巴（Grada Kilomba）、人类学家埃利奥·梅内塞斯（Hélio Menezes）以及艺术家兼博物馆馆长曼努埃尔·博尔哈-维莱尔（Manuel Borja-Villel）。“我们的目标是创建一个没有分类或限制结构的双年展版本，这一愿景来自策展团队内部，我们拥抱去中心化系统，摒弃传统规范，有意识地选择不设立首席策展人以消解等级结构，”策展团队表示，“‘不可能的编舞’意图帮助我们理解，我们所有人每天都在寻找挑战不可能的策略，而在艺术家的作品中，我们将找到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策略和工具。”
第35届圣保罗双年展策展团队，从左至右：曼努埃尔·博尔哈-维莱尔、戴安娜·利马、格拉达·基隆巴、埃利奥·梅内塞斯
如何编排“不可能”？
今年的圣保罗双年展是迄今为止最多元化的一届，90%以上的艺术家都是有色人种，关注全球的离散群体与原住民。加纳艺术家伊伯翰姆·马哈马（Ibrahim Mahama）以黄麻袋为材料创作大型艺术装置而闻名，他的作品《幽灵议会》（Parliament of Ghosts）创造了一个集会式的空间，一条铁路枕木引导观众步入本届双年展所制造的讨论性场域，铁路两旁是散落、破碎的加纳陶罐，以及一个由红砖筑就的看台。此番废弃的景象来源于艺术家故乡加纳的场景，殖民者建造的火车驶过这个西非国度的土地，作品所展示的荒废的工业遗迹，以及蔓延在遗迹上空的，喧嚣后的沉默，指向这段殖民历史。
伊伯翰姆·马哈马，《幽灵议会》，2023年
不远处，被誉为“菲律宾独立电影之父”的奇拉‧塔西米克（Kidlat Tahimik）的装置作品《温柔地杀死我们》（Killing us Softly）将巴西与菲律宾原住民的祖先神话人物互相融合，呈现了一场入侵者屠戮的场景；法籍加勒比裔艺术家和诗人朱利安·克鲁泽（Julien Creuzet）的装置《Zumbi Zumbi Eterno》似乎营造了一个岛屿国家的渔猎场景，不同饱和度的蓝色纱线，悬挂的鱼骨（或图腾文字铸件）、蓝色的塑料水桶……它们散落在场域中，制造出微妙的如诗句般精巧而充满变化的氛围，将散居在全球的非裔人群召回。
朱利安·克鲁泽，《Zumbi Zumbi Eterno》，2023年
在本届双年展中，影像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影像作为一种文献策略记录历史，同时也发挥其建构叙事、表现身体的力量，集中地呈现艺术家们所关注的社会议题。美国导演、黑人同性恋活动家马龙·里格斯（Marlon Riggs）创作于1989年的半纪录片（semi-documentary）《舌头不打结》（Tongues Untied）试图打破美国“在性别和种族问题上的残酷沉默”，寻求身份的调和；在日本舞蹈家田中泯和法国艺术家弗朗索瓦·潘（François Pain）合作的《田中泯在拉博德诊所》（Min Tanaka in La Borde）中，田中泯在精神分析学家瓜塔里（Félix Guattari）和让·乌利（Jean Oury）曾经工作过的拉博德诊所中行走，衣衫褴褛，身体失调，田中泯的舞蹈方法是反舞蹈传统的，远离规训与世俗美感，却传递出另一种美，用他的话说，“我们共同构成了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独特身体：大地之躯”；flo6x8，该“活动家-艺术的-情境主义-表演性-民俗的-非暴力”团体（“activist-artistic-situationist-performative-folkloric-nonviolent”collective）的纪录影像表现了他们占领西班牙塞维利亚市多家银行的场景，通过歌舞表达其政治诉求的过程。
马龙·里格斯，《舌头不打结》（影像静帧），1989年
民族、种族、家族、国族，在本届圣保罗双年展中，这些话题被编织了进去，呈现出强烈的情感厚度。策展团队毫不避讳展览所呈现出的政治性，相反，将其作为展览的底色来编排作品。圣保罗双年展长期以来一直是政治活动的渠道，其中最著名的是1969年的第10届，当时艺术家们撤回了他们的作品，以抗议当时的巴西军事独裁统治。在本届策展人团队看来，“不可能”是一种处境，“本届双年展的参与者面对的是完全的暴力、完全自由生活的不可能、不平等，他们的艺术表现形式也被我们这个时代的不可能所改变。本届双年展将不可能、不可能的编排作为一种‘运动的政治’（a politics of movement）和‘政治运动’（political movements）交织在艺术表达之中。”
Corrala Utopía & flo6x8，《四个尖锐的短词》（Four sharp little words，影像静帧），2015年
巴西全境迎来艺术新空间、新项目
本届圣保罗双年展开幕次日，即9月7日，是巴西联邦共和国的独立日，巴西全境包括首都巴西利亚，该国最大的城市圣保罗，以及滨海旅游城市里约热内卢，均举行了独立日庆典活动。历届圣保罗双年展均在独立日前后开幕，是巴西最重要的国际文化盛事之一。在圣保罗，巴西银行文化中心（Centro Cultural Banco do Brasil，简称CCBB）推出了“Anexa_CCBB：Movimentos Convexos”（“巴西银行文化中心附属空间：凸面运动”，9月9日-10月22日）系列项目，装置、表演、DJ、派对、工作坊和论坛活动遍布巴西银行文化中心于今年6月新开设的附属空间及周边。
曹斐个展“未来不是梦”展览现场，圣保罗州立美术馆，图片来源：Instagram@Cao_Fei
圣保罗州立美术馆（Pinacoteca de São Paulo）则在圣保罗双年展前夕推出艺术家曹斐的首次拉丁美洲个展“未来不是梦”（9月2日至2024年4月14日）， 向巴西公众介绍曹斐运用录像、摄影、装置等媒介创作的作品。圣保罗州立美术馆成立于1905年，是该市最早的美术馆，而在今年3月，该馆开放了全新的专门用于展示当代艺术的展厅“Pina Contemporânea”，曹斐个展即在该展厅中举行。圣保罗州立美术馆主馆的永久展厅也在今年年初进行了重新规划，以更好地反映巴西社会中种族和民族的复杂性。
一对正在跳基松巴舞的情侣，图片来源：基松巴设计博物馆
双年展期间，基松巴设计博物馆（Kizomba Design Museum,下文简称KDM）举行了为期三天的沉浸式体验活动，包括音乐表演、舞蹈工作坊，以及数场对谈。KDM是一个过渡性平台，尚未设立实体空间，此次三日项目将安哥拉风格的基松巴舞（基班度语中意为”派对”）当作一种媒介，通过它来探索巴西与安哥拉和其他中西部非洲国家的殖民历史中不为人知的方面。博物馆学中，文化机构如何纪念和归档历史性表演艺术遗产有广泛辩论，KDM还对这些辩论进行了反思。KDM创始人，艺术家纳斯托·莫斯基多（Nástio Mosquito）与音乐制作人卡拉夫·艾帕兰加（Kalaf Epalanga）表示，“历史上安哥拉人曾经面对过社会的、政治的和经济的羞辱，而我们在思考如何以一种引人入胜、非说教的方式提炼这些非常复杂、层次丰富的哲学思想”。
新当选总统卢拉任内
巴西的艺术回归
巴西新当选总统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达·席尔瓦（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人称“卢拉”）执政以来，巴西文化界经历了一次复兴。在今年1月的就职宣誓中，卢拉宣誓要重建其前任雅伊尔·博尔索纳罗（Jair Bolsonaro）执政后，遗留的在“可怕废墟”中的巴西。
第35届圣保罗双年展现场，图中为托瓦克斯·戴森（Torkwase Dyson）作品
自上任以来，卢拉恢复了在博尔索纳罗执政时期被撤销的国家文化部，并撤销了削减符合《鲁阿内特法》（Rouanet Law）规定的项目资金的法令，该法是一项针对私人和企业捐赠者资助文化项目的税收激励措施。(在博尔索纳罗执政期间，该法限制或拒绝为多个项目提供资金，其中包括急需的文化机构翻新项目，以及涉及 LGBTQ+和其他边缘群体的项目）。卢拉上任后的第一个月就批准了总额达6.1亿雷亚尔（约合1.22亿美元）的文化项目，其中包括3710万雷亚尔（约合740万美元）用于里约热内卢市立剧院的翻新。
“卢拉总统在非殖民化和多样性问题上的立场也赢得了支持。虽然双年展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政治平台，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对卢拉执政以来在艺术和文化领域取得的进步感到满意。”圣保罗双年展策展团队表示。这些“进步”包括任命前歌手，巴西非洲裔马嘉莱斯·梅内泽斯（ Margareth Menezes） 为卢拉的新任文化部长。梅内泽斯的出现“使之前被解散的文化部重新焕发活力，并为艺术和文化注入了多样性和非殖民化的成分”。
第35届圣保罗双年展现场，图中为丹尼尔·李（Daniel Lie）作品《Them》（2022）&《Non-Negotiable Condition》（2021）
莫斯基多说：“巴西目前正处于痊愈的阶段。就比如，卢拉在巴西的出现本身就像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经过精心编舞（安排）的事件。我们无法想象这样的事件会再次发生。这对我们和其他葡语国家意味着什么呢？”
策展团队补充道：“这些进步与本届双年展的主题不谋而合，双年展旨在超越传统框架，重新构想一个全球性声音得到认可和重视的文化景观。这届双年展采用历史性视角，沉思过去，以及时间本身的概念。我们渴望质疑和推翻主流范式，重新评估那种似乎陷入无情循环暴力的过往，而所有这些努力都是为了展望一个更有希望的未来。”
撰文/Gabriella Angeleti，姚佳南
翻译/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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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届圣保罗双年展
“不可能的编舞”
展至12月10日
马塔拉佐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