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近日,两个版画展“Fantastique!歌川国芳,浮世绘鬼才画师”、“Fantastique!从戈雅到雷东,奇异幻象的版画世界”在巴黎小皇宫(Petit Palais)同时举办,并将展至明年1月17日。展览最引人关注之处,无疑在于“法国首次举办歌川国芳回顾展”的宣传,该主题顺延了由去年大皇宫北斋版画展引发的日本艺术热潮,而国芳充满奇思妙想的作品也被认为是漫画和纹身——当今日本流行文化代表——的灵感之源。
与此展并行的是由法国国家图书馆策划的浪漫主义时期版画展,两个展览的共同主题,东西方全然不同而各具魅力的诠释方式与图像语言,在同一空间,平行而自然的展示在观众面前,为小皇宫赢得了各方一致“Fantastic!”(极好的)的好评。
Fantastique
“奇幻”(法语:fantastique;英语:fantastic)一词在欧洲,广义上是奇异想象的同义词,一般用作“可见的”和“现实的”的反义词。“奇幻”并非一种艺术类型,但在某些艺术风格(如矫饰主义、浪漫主义、象征主义)中,“奇幻”显得尤为突出。
“鬼才”国芳的东方“奇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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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现场可以看到,1890年巴黎美院举办的日本版画展,宣传海报就是以歌川国芳的作品为创作灵感
展览序言以时间表的形式介绍了江户时代(1603-1868)的社会政治面貌以及歌川国芳(1797-1861)的生平,并以其晚年的大事件——1854年日本签订《神奈川合约》结束锁国政策——引入介绍日本版画19世纪下半叶在法国传播影响的过程。莫奈从16岁开始收集浮世绘,他曾拥有的12幅歌川国芳作品也在此部分展示。
1827年,歌川国芳出版了关于108位水浒豪杰的《武者绘》(Musha-e)系列版画。他所创作的中国英雄豪迈威猛,很快成为了理想武士形象的化身。这些单张版画颜色艳丽、图文并茂,广受大众欢迎,不仅使他一举成名,也让“武士绘”正式成为浮世绘中的重要门类。他很快陆续出版了一系列日本和中国的武者绘,以及其他根据日本民间文学和传说故事创作的版画,开创三联画的结构,更增强作品的叙事性。
▲ 浪子燕青,108位水浒豪杰,1828年-1829年,大判锦画(29×36.5cm),私人收藏。武士身上的纹身是力量的象征,国芳创作的纹身图样至今是日本纹身师灵感的来源
▲ 歌川国芳,《相马旧王城》,1845年-1846年,大判三联作锦画(39×79.5cm),私人收藏。平将门在平安时代举兵起义反对天皇,后负伤而死,他是最早武士精神的代表。在相马旧王城,泷夜叉姬使用妖术召唤骷髅,终于为父报仇。在这幅作品中,歌川国芳对骷髅的透视描绘极为准确,很可能和他个人爱好收集西方版画,因而技法上受影响
▲歌川国芳,《鬼若丸退治鲤鱼》,约1845年,大判三联作锦画(39×79.5cm),私人收藏。武藏坊辨庆是平安时代末期的僧兵,也是武士道精神的代表,他的经历经常被当做日本神话、传奇、小说等的素材,歌川国芳在这个作品中描绘的是辨庆小时候被称为鬼若丸,制服鲤鱼的传奇故事
▲歌川国芳,《六样性国芳自慢系列:文觉上人》,1860年,大判锦画(39×26.5cm),私人收藏
展览接着展现了歌川国芳丰富多元的创作内容,他对各类浮世绘主题均有涉猎,例如为歌舞伎演员用作宣传海报的肖像画“役者絵(Yakusha-e)”或风景主题“名所画(Meisho-e)”的创作,江户时期日本的风俗人情也以此勾略在观众面前。浮世绘原本就意指日本的风俗画,版画技术的发展加快了图像的传播,普通人也得以购买版画装饰,是当时日本经济繁荣,商人阶层发展,社会娱乐生活丰富多彩的写照。
德川幕府自1842年起实行天保改革,提倡道德改革和淳朴民风,加强对异见舆论的控制,尤其整肃歌舞伎表演和时事历史主题的图像传播,各类版画的出版也因而受到影响。歌川国芳因其大胆的创作内容,多次受到处罚甚至审问。但他随之发挥过人的想象力与幽默感,开始创作一系列独具个人特色的讽刺版画,从模仿官僚扮相的妖魔鬼怪,到猫狗饰演的《源氏物语》,无奇不有,充满妙趣,讽刺类浮世绘也因为歌川国芳的创作而取得更重要的艺术地位,进入明治时期以后发展更为迅速。
▲ 歌川国芳,《恶魔和猫妖的古老故事》,1847年,大判三联作锦画,私人收藏歌川国芳为歌舞伎演出设计的宣传画十分生动,观众看到海报不仅能了解演出的内容,还能辨认主演为何人,但这样的大胆设计明显违背了政府要求整顿江户娱乐生活的改革要求
▲歌川国芳,《他看起来让人害怕,其实为人善良》,1847年,大判锦画(39×26.5cm),私人收藏
▲ 歌川国芳,《金鱼百物语》,约1842年,中判锦画(26.5x18cm),私人收藏
▲ 展览结束部分,根据歌川国芳的猫表情版画制作的动画墙。
自戈雅至雷东的浪漫主义奇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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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带着惊喜沉浸在歌川国芳的色彩奇幻世界,来自戈雅1799年创作的著名铜版画《理性沉睡,心魔乃生》忽将观众带入充满黑暗怪诞色彩的浪漫主义版画世界。
在戈雅的《理性沉睡,心魔乃生》中,艺术家的自画像埋头在双臂里,一群象征愚蠢的猫头鹰和象征无知的蝙蝠于周围伺机攻击。对于拥护启蒙运动的人而言这幅画描绘了人的理性被压制时所暴露出的问题。然而它也可以被解读为戈雅献身创作和浪漫主义精神的表现——释放自己的想象力、情感甚至最恐怖的梦魇。
黑白两色的版画更易于与现实世界拉开距离,因此从戈雅到雷东,整个19世纪暗黑浪漫主义传统,在版画技术发展的带动之下,获得了空前的发展。“Fantastic”(奇幻)一词在19世纪的欧洲世界,广义上是想象的同义词,“可见的”的反义词。如果说与日本一样都受到文学与民间传说的启发,二者的思潮背景与呈像方式却截然不同。死神骷髅、幽灵恶魔、恶梦幻境……叙述故事的成分在其中微乎极微,黑暗恐惧气氛的构建才是主笔。
展览展出了古斯塔夫·多雷(Gustave Doré)为但丁的《神曲》所创作的一系列插图版画。“地狱”在多雷的笔下成为释放幻觉与创造力的载体,正如浪漫主义诗人提奥菲尔·高提耶(Theophile Gautier)的评论所说:“多雷是地狱气氛的创造者”。
19世纪是浪漫主义思潮发展的时代,同时也是科学大进步的时代,达尔文的著作《物种起源》给予了艺术家观看自然万物的崭新视角,各类描绘动植物的插图版画也不断出版,广受市场欢迎,以动植物为灵感的讽刺画也应运而生。展览中雷东创作的大蜘蛛,个头魁梧且长着一张充满坏笑的人脸,表情极为生动。
▲ 弗朗西斯科·戈雅,《理性沉睡,心魔乃生》,1799年,蚀刻铜版画
▲ 奥迪隆﹒雷东(Odilon Redon),《蜘蛛》,1887年,石版画
▲ 夏尔·梅里庸(Charles Méryon),《吸血鬼》,1852年,蚀刻版画。梅里庸的版画作品被认为是他精神疾病和跌宕生活的再现,这幅版画是他的代表作,画中的吸血鬼蹲坐在巴黎圣母院塔尖,背景中的巴黎充满幽暗绝望的气氛
▲ 夏尔·梅里庸(Charles Méryon),《吸血鬼》,1852年,蚀刻版画。梅里庸的版画作品被认为是他精神疾病和跌宕生活的再现,这幅版画是他的代表作,画中的吸血鬼蹲坐在巴黎圣母院塔尖,背景中的巴黎充满幽暗绝望的气氛
小皇宫以当前人气极高的日本奇幻风格版画为主题办展,吸引了大量年轻观众,并以此聪明的带动了对相较“冷门”的浪漫主义版画的关注。人气主题之下,东西文化并列的策展思路却没有流于文化比较的表象,扎实的学术备展功底无疑是此次成功呈现的基础。
Fantastique!歌川国芳,浮世绘鬼才画师
Fantastique!从戈雅到雷东,奇异幻象的版画世界
巴黎小皇宫 | 展至2016年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