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诺拉·卡林顿，《梦想之乳》（The Milk of Dreams ）

“耳朵上长出翅膀的小男孩，把羊肉做成玫瑰花的屠夫，与鳄鱼成为朋友的孩子，困在啫喱蛋糕中的秃鹫”——这些都是奥诺拉·卡林顿的《梦想之乳》（The Milk of Dreams ）中的角色。这位生于英国超现实主义女艺术家二战期间从欧洲流亡到了墨西哥，在远离自己出身与过往的土地上创造出了一个奇诡的世界，直到晚年，她才被作为来自墨西哥的艺术家重新在英国和美国被发现。2011年享年94岁的卡灵顿在墨西哥城去世，她的一生与她所经历的20世纪一样动荡而富有戏剧性，也一直处于主流叙述以及地理的边缘地带。

今年六月，威尼斯双年展组委会宣布以 “梦想之乳”作为下届威尼斯艺术双年展的主题。对卡林顿的致敬，来自于她所想象和描绘的多元物种平等共处的世界对于当下的启迪，也代表了近年来艺术界对于女性艺术家历史地位的重新审视与承认。

利奥诺拉·卡林顿，《女巨人（蛋的守护者）》 （局部），1947年

卡灵顿常会描绘一个白女神的形象，这是“一个集爱、权力与诗性于一身的神话人物”。传说她曾是母系社会的统治者，却被她的男性守卫夺取了地位。在作品《女巨人》（The Giantess ）中，身披白衣的女巨人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手中代表宏观与微观世界的蛋。她 “庞大却温柔，她的威严不是毁灭性的，而是扶植性和孕育性的。飞鸟在她的袍子间穿梭，植被在她的脚下生长，有机的生命体各得其所安然自得”。几乎不同的文明之初，都有着类似 “白女神”的形象，孕育和守护万物，但在神话时代结束之后，这样的女神的形象在人类的等级社会到来时，也渐渐消隐。

在充满种族、性别和身份纷争的当下，对于理想化世界的想象，既会让人们去溯源文明初期，人与万物共存的场景，也会存在于艺术家的构建的图景中——卡灵顿构建的画面中，女性悉心维护着不见硝烟、万物共生的星球——而另一边的现实是，政治与身份的纷争让人精疲力竭，从病毒演化到气候问题，生态危机在未来将一直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安全。

美国艺术家琳达· 本格里斯（Lynda Benglis）受罗德岛大学委托创作，1969年

正在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展出的 “抽象艺术中的女性”重新书写了女性抽象艺术家们走过的一个世纪，展览重新审视了横跨100多年的抽象艺术的发展进程，叙述了一些曾经被故意掩盖的故事，对已经被书写和广泛认可的艺术史提出了疑问。展览中有一幅引人注目的作品——琳达·本格里斯曾在1969年受罗德岛大学委托，创作了一副将大量颜料泼洒在地面上的作品。她的这一举动既可以看作是抽象艺术创作，也可以看作是对做出同样动作的杰克逊·波洛克的一种嘲讽，后者的这一看似 “大男子主义”的行为则被誉为是抽象主义的经典象征。曾经的 “经典”范式在不同的性别和艺术语境被打上了 “有效期”，看似解构的行为，却带来了新的指向与解读。

在个人回顾展将于芝加哥艺术博物馆开幕之际，芭芭拉·克鲁格则将她著名的作品《你的身体是战场》用于了印度一个关于女性的项目（叫做 “卫生第一”）。在全球不同地方女性面对的社会生活状况也是如此不同，来自发达国家的女性艺术家能为其他欠发达地区的女性做些什么？可能比在美术馆做展览更需要同理心与行动力。

我们所面对已不仅仅男女平权这样属于20世纪的现代性问题，下届威尼斯双年展将更多地从后人类的生存状况与哲学思潮出发，思考我们如何摆脱人类中心主义，摒弃人类是万物的尺度和宇宙中心的观念，如在本期刊物中我们采访的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的总策展人塞西莉亚·阿莱马尼所言 “想象和我们周遭的环境建立一种新的关联，包括其他人类、非人类物种和别的星球——所有个体都是平等的，没有等级之分，没有剥削，在涉及我们星球的时候没有榨取。”

撰文/叶滢

《艺术新闻》主编